在過去6年間，在大刀闊斧的政策改革之下，中國醫藥健康產業蓬勃發展，2016年超越日本成為全球僅次于美國的第二大藥品市場。同時，中國醫藥健康產業加快對外開放的步伐，使中國成為全球最具潛力和活力的新興醫藥市場，對國外企業產生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2020年，雖然全球新冠疫情肆虐疊加地緣政治關系緊張，但是跨國醫藥集團如羅氏、拜耳、艾伯維和輝瑞等，與中國藥企的交易反而呈現出前所未有的迅猛勢頭。圍繞臨床試驗、商業化和數據共享，跨國醫藥集團在2020年與中國藥企共計達成271項跨境許可合作協議。這個創紀錄的數量同比2019年和2015年分別增長近50%和300%以上。
跨境許可合作為何快速增長
在“中國制造2025”戰略目標的推動下，中國醫藥健康產業深化改革，積極鼓勵、推動創新。在兩票制、仿制藥集采、國家醫保談判等政策之下，國內藥企加快了創新轉型與研發的節奏，這對于跨境許可合作起到了重大推動作用。2020年跨境許可合作協議的增長主要來自兩方面，一方面是中國企業開發和商業化由國外企業發現的候選創新藥，另一方面是跨國公司在中國境外對中國研發的前沿藥物開展同樣業務。
漸趨常態化的國家醫保藥品目錄談判及時將更多創新藥納入醫保，通過“以價換量”推動創新藥銷售額快速增長。雖然國產創新藥獲批數量較快增長，但國家藥監局每年批準的創新藥的主體仍是進口藥品，跨國醫藥集團因此獲利頗豐。中國的新興醫藥市場日益成為跨國醫藥集團商業版圖中最具增長潛力的部分，而與本土企業達成許可合作無疑是跨國集團加快在中國研發和商業化的重要途徑。
跨境許可合作案例
跨國醫藥集團原本主要看重的是本土企業的銷售和生產能力，合作模式一般局限于合資辦廠等形式，然而近年來逐漸轉變為圍繞創新藥的許可合作，這意味著本土藥企的創新能力得到了國外企業的認可。對于中國本土醫藥企業，與國外企業的合作伙伴關系可作為實現“國際化”的跳板，便于在境外開展臨床試驗、獲得上市許可，并通過本地化的團隊實現商業化。在2020年，圍繞創新藥權益授權的中外企業合作案例不勝枚舉。
禮來&君實生物
2020年5月，美國禮來（Eli Lilly）公司與君實生物達成一項2.55億美元的交易，合作開發由禮來的JS016（LY-CoV016）和禮來的LY-CoV555組成的新冠病毒中和抗體組合療法。2021年1月，III期臨床試驗BLAZE-1的結果顯示，在新診斷的高風險新冠肺炎患者中，該組合療法顯著減少70%的新冠肺炎相關住院和死亡風險。2020年2月初，該組合療法被FDA授予緊急使用許可。2020年Q4，禮來的銷售額增長24%，其中LY-CoV555（bamlanivimab）單藥療法貢獻了8.7億美元銷售額，而該療法僅能減少57%的新冠肺炎相關住院和死亡風險。預計療效更佳的組合療法在2021年將為禮來帶來更高的利潤。這一合作證明了中國的創新藥具有國際水平。
輝瑞&基石藥業
2020年10月，輝瑞（Pfizer）認購總價約2億美元的基石藥業新發股份，占基石藥業經配股后已發行總股本的9.9%。股權認購完成使雙方繼續推進戰略合作框架中的一系列舉措，包括輝瑞獲得基石藥業后期研發階段的抗腫瘤藥物舒格利單抗（CS1001， PD-L1單抗）在中國大陸地區的獨家授權，基石藥業獲得最高可達2.8億美元的里程碑付款及額外的特許權使用費。10月底，基石藥業又與美國EQRx公司達成累計高達13億美元的戰略合作，將舒格利單抗、CS1003（PD-1單抗）在大中華區以外地區開發及商業化的權利授予EQRx公司。
2020年10月，FDA先后授予舒格利單抗治療T細胞淋巴瘤的孤兒藥資格認定，以及單藥治療成人復發或難治性結外自然殺傷細胞/T細胞淋巴瘤（R/R ENKTL）的突破性療法認定。11月，舒格利單抗的新藥上市申請獲國家藥監局受理，用于聯合化療一線治療晚期鱗狀和非鱗狀非小細胞肺癌患者。基石藥業先后與輝瑞、EQRx公司的戰略合作，代表其創新能力得到了深度認可。
禮來&信達生物
2020年8月，信達生物和“老朋友”禮來第四次達成合作，授予禮來信迪利單抗（PD-1單抗）在中國以外地區的獨家許可，禮來將致力于將該藥推向北美、歐洲等市場。這是第一次中國自主研發的、已經上市的大分子藥物將海外市場成功轉讓給世界500強藥企。根據協議，信達生物將獲得累計超10億美元，包括2億美元的首付款和8.25億美元的開發和銷售里程碑付款。此外，信達生物將收到兩位數比例的凈銷售額提成。
2020年8月，信達生物和禮來在第21屆世界肺癌大會口頭公布了III期臨床試驗ORIENT-11的期中分析結果，一線治療無EGFR敏感突變或ALK基因重排的晚期或復發性非鱗狀非小細胞肺癌，信迪利單抗聯合禮來的力比泰（注射用培美曲塞二鈉）和鉑類對比安慰劑聯合力比泰和鉑類，顯著延長了無進展生存期，達到了預設的優效性標準。國家藥監局已于2020年4月受理該適應癥上市申請，并于2021年2月批準了該申請。信達生物和禮來預計將在美國和其他國家提交該適應癥及其他適應癥的上市申請。
艾伯維&天境生物
2020年9月，天境生物和艾伯維宣布就CD47單抗lemzoparlimab（TJC4）的開發和商業化建立廣泛的全球戰略合作關系。根據協議，艾伯維將獲得在大中華區以外的國家及地區開發和商業化lemzoparlimab的許可權，并且向天境生物支付最高可達19.2億美元的首付款和里程碑付款（臨床開發、監管注冊及銷售）。
Lemzoparlimab是天境生物自主研發的高度差異化CD47單抗，通過獨特的抗原結合表位，在保留與腫瘤細胞的較強結合能力的同時最大限度減少與正常紅細胞結合。在實體瘤和淋巴瘤患者中的I期臨床試驗結果顯示，單注射給藥從1mg/kg至30mg/kg劑量范圍顯示出良好的耐受性，未觀察到劑量限制毒性或嚴重的血液學不良事件。這顯示出lemzoparlimab在安全性方面的差異化優勢，使其在全球CD47抗體的研發競賽中脫穎而出。
跨境許可合作的隱憂
2020年，中外制藥企業跨境許可合作雖然再創新高，然而背后存在隱憂。跨國藥企長期不滿的一方面是，在中國面臨知識產權保護的壓力。然而，中國已經在積極努力完善藥品和醫療器械相關專利制度，2020年出臺了多項政策。2020年9月11日，國家藥監局和國知局聯合公布了《藥品專利糾紛早期解決機制實施辦法（試行）（征求意見稿）》。2020年10月17日，全國人大常委會通過《專利法》第四次修改，其中第76條規定了藥品上市審評審批過程中，上市許可申請人與專利權或利害關系人可以通過司法或行政途徑解決相關專利權糾紛。2020年10月29日，最高人民法院公布了《關于審理涉藥品上市審評審批專利民事案件使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規定》（征求意見稿）。我國將在2021年6月1日《專利法》修改生效后，正式推行藥品專利鏈接制度。
此外，美國國家安全專家擔心我國獲取美國的醫療數據，尤其是基因信息，進而使用這些數據幫助開發生化武器。負責評估與中國通商所帶來的國家安全風險的美中經濟與安全審查委員會（US-China Economic and Security Review Commission）在2020年表示，中國將收集外國醫療數據作為優先事項，并通過“合法和非法手段”獲取美國信息。美國的擔心與指責是缺乏事實依據的無稽之談，相反，某些國家一直試圖獲取我國的“人類遺傳資源”。
1998年6月，科技部、原衛生部聯合制定了《人類遺傳資源管理暫行辦法》，并聯合成立了中國人類遺傳資源管理辦公室。近年來，隨著國家對醫療健康領域鼓勵創新政策的陸續發布，出現了一些嚴重危害人類遺傳資源安全性的行為，使人類遺傳資源研究和利用的合規性審查成為醫療健康領域涉外投資的前置性程序。2019年3月，《中華人民共和國人類遺傳資源管理條例》審議通過，自2019年7月1日起施行。2020年7月，《刑法修正案（十一）》（草案）征求意見稿將人類遺傳資源寫入刑法。在新的管理條例下，時而仍有一些醫藥企業在涉外的商業活動中觸犯條例而被通報處罰。
結 語
2020年，中國藥企跨境許可合作協議數量的大幅增長，一方面顯示創新能力得到來自于成熟醫藥市場的國外藥企的認可，另一方面反映了中國制藥行業創新轉型勢頭迅猛。在全球化的今天，中國制藥行業通過“引進來”和“走出去”正在深度融入國內國際雙循環，勢必獲得長足發展，造福全球人民。